☆、第 29 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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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了的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跡，朝旁邊吐出一口口水，難怪都說是殺陣。如今看來果真不是虛言。
她仔細打量周邊的陣法，一片黑霧茫茫，什麽也看不清。
一聲低哀聲引起她的註意，等肖季蓮轉頭，發現方才還有一口氣的魔怪此刻已經逐漸化成一灘血水了。
有一個修為較高一些的還好一點，剩下上半個身子還未化成血水。肖季蓮忍不出開始嘔吐，卻發現自己腳底也開始發燙，一低頭自己的鞋底已經化沒了。
她立馬施法結印將自己懸浮於空中，可還未等她升空多少便碰到一縷縷金色的光線，然後被撞飛在地。觸地只是，手上沒有衣衫遮蔽，立時間血肉模糊。
肖季蓮趕忙再度施法微微騰空，瞧見自己腰間的千年冰絲，離開取下一甩，化作長線橫於空中，她立在冰絲之上。
這才有時間好好瞧瞧這無心陣。
腳底似有熔巖滾燙，周身黑霧彌漫，半空之中金絲光線穿插，密不透風，像極了牢籠。
可即便是這樣，此刻她還是未曾見到那顆心。
肖季蓮拿出懷中的尋息蓮，旋手施法，尋息蓮上面出現一道微光，正要遠去，周邊黑霧瞬間濃重，蓋住了所有的光亮，讓她看不清任何東西。
陰風陣陣，肖季蓮背後開始發涼。
“啊——”
不知是何物摸上了肖季蓮的腰，她一哆嗦，便從冰絲之上掉了下去。好在臉著地還有一絲絲的距離之時，不知被何物扯住了腿。可是感覺上又不像是人的溫熱，她顫巍巍地轉頭，只見一坨黑霧沖她招了招手。
肖季蓮心中一驚，立刻結法術劈開它，然後借力轉身一躍又立在了千年冰絲之上。
她看著周邊越來越濃的黑霧，心下這才開始害怕。因為這些黑霧根本不是黑霧，而是沒有形體的孤魂野鬼。
方才被她劈開的黑霧非但沒有消失，劈散之後在她右上方又重新聚攏了起來。
聽那黑霧俏生生道：“你們這群懶鬼還不快出來，今日可有好東西。”
她一言，周身黑霧驟濃，肖季蓮明顯感覺到有東西在對自己上下其手。她轉手想結印，卻被人拉住了手，不，應該說每個指頭都不同的鬼魂被生生掰開，連握緊都難。
聽耳邊一鬼道：“沒想到還有沒化成水的活物在，還是個凡間修士，真是奇跡。”聽聲是女聲，她摸上肖季蓮的臉龐，身上每一處都被吸附滿了鬼魂，肖季蓮壓根動彈不得。
“可不是嘛。”較為老氣的聲音道
☆、陣中陣
周圍還在嘰嘰喳喳討論著。
肖季蓮實在是被身上這群鬼弄得寒毛倒立。她閉眼，心中默默驅動金蓮。一睜眼，金光破。周身鬼魂被金光波及退散，聽見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肖季蓮這才拿回自己身體的主導權。她冷眼看著這周邊的一切。
可那團黑霧散了又聚，眨眼間又回到她眼前。
一男鬼嗓音裏像是帶著沙石，粗糲道：“沒想到居然還是個厲害角色。”
旁邊一尖銳的女聲道：“那就把她也變成厲鬼，和我作伴，我定要日日夜夜折磨她！竟敢將我好不容易聚好的臉就這麽毀了。”
在這無心陣便是惡鬼的日子也不好過，無心陣不僅吞噬外邊的生物，若是沒有養料補充，便是裏面的惡鬼也會被吸食。她在此能聚起一張臉已經算是極其不易了。
她委屈地摸著自己失去的半張臉，其實肖季蓮看起來也不過是少了一團黑霧而已，沒有什麽差別。
肖季蓮握著手裏的尋息蓮，看來想要拿到心，這些惡鬼也是必除之物。
她眼神狠辣，血肉模糊的左手張開從心口金蓮借法力，然後引到右手的尋息蓮上，右手一旋立馬變成一把銀白光潔如月的利劍。
利劍周身氣息強大，連帶著肖季蓮也周邊的厲鬼開始懼怕。
那尖聲女鬼道：“殺了她！”
肖季蓮橫劍於胸前，“既是厲鬼就該早去投胎，在此禍害人就別怪我收了你們！”
“哼——黃毛丫頭也敢放肆！”粗糲男聲道，“殺！”
他一聲令下，周邊孤魂野鬼瞬時變成了一堵又一堵堅硬的黑墻，肖季蓮利劍一揮，劍芒四散，可是那黑墻微微顫抖過後又向她靠攏，前後左右黑墻聚攏，空間越來越小，要麽被擠成肉餅，要麽落地化為血水。
肖季蓮不斷揮劍，可是劍芒傷在一個惡鬼身上又會有不計其數的惡鬼補上。
眼看鬼墻聚在眼前，在這麽消耗下去不是辦法。肖季蓮一踢腳下的千年冰絲，立劍於身前，匯聚全身法術直撞一堵黑墻。
聽見穿過黑墻之時的惡鬼哀嚎她竟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挺劍而出直刺粗糲男鬼。
所有人都聽他號令，明顯可見此人是這群惡鬼裏的頭子。萬千兵馬取將領首級是解決眼下惡鬼無盡的最好辦法。
可那男鬼明顯也不是蠢貨，一個轉身再回頭一氣便擊開了肖季蓮的劍。她轉身與男鬼纏鬥起來，女鬼見此也加入戰鬥。
一人二鬼打得是難舍難分，旁邊的小鬼根本不敢插手。
正在肖季蓮舉劍於頂，準備一擊而下之時，腰間突然被東西彈中，霎時力氣全失，從空中墜下。
身下發絲燒焦的味道彌漫，鉆心的疼痛傳來，她掙紮著用傷口滿布的手再度施法抓住千年冰絲，呼吸疼痛地看著眼前的男女鬼攏在空中像是在下跪。
周邊所有鬼魂都一個個排排跪下，大氣不敢出，恭敬道：“恭迎祖宗。”
肖季蓮眼角血水滴下，她看著那一團黑霧，比之其他的鬼魂要精致許多，看起來更有一個人樣。
只見那鬼走近肖季蓮，聽她粗啞的聲音道：“區區一個修士居然花了這麽多時間都還沒處理好，真是沒用。”
男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請祖宗饒命。”
肖季蓮趁著這個間隙一翻身坐上千年冰絲，她的手在顫抖，血水滴在地上，一瞬間就化成了煙，手上的傷口早已深可見骨。她已經快拿不住劍了，腰間的痛感還未消去，脊骨都蔓延著令人窒息的痛。
那鬼祖宗凝視著肖季蓮，輕笑一聲，“區區修士也敢闖無心陣，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
天神魔君都不敢碰的東西，一個凡人竟敢來此，當真是好勇氣，還堅持到了此刻也算是一條好漢。
她啞聲道：“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助你死後化為厲鬼，也在這陣中逍遙如何？”
肖季蓮吐她一口口水，“做夢。”
“哼——”鬼祖宗眼裏帶刀，“你入這陣便出不去，反正也是死何不與我們一同做鬼，還免了輪回苦。”
肖季蓮胸口疼痛，方才與那兩鬼糾纏，身上還是受了不少傷，她強撐著道：“誰說我出不去，我今日就是為破陣而來。”
聞此言，鬼祖宗眼神瞬間淩厲，他們都是靠著寄陣而生的孤魂，若是陣破，必是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連轉世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小丫頭，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鬼祖宗比起那男女鬼法力要強上許多，她一出手，周邊的小鬼瞬間失去形態，化作霧氣為她所用。
肖季蓮看著不斷向自己襲來的鬼刃，繞著千年冰絲不斷躲避。可她身上傷痕遍布，到處都疼。眼看著越來越密布的鬼刃，她的動作卻逐漸遲緩下來。
“呃——”肖季蓮悶哼一聲，左臂被鬼刃劃傷，帶走了上面的皮肉，傷口深可見骨還留下屢屢黑煙，旁邊的血肉也壞死了，連血都沒得流。
可那鬼刃就像是箭如雨下，不斷襲來，她左手墜在身旁無法用力，右手揮劍避開鬼刃。可是下一秒鬼刃便將她腳底的千年冰絲割斷了，肖季蓮驚嚇墜空，好在下一刻用劍頂住了地面，她立於劍上。
若是不速戰速決殺了這個鬼祖宗，她怕是真的回不去了。腦海中浮現榆木昏睡的容顏，她右手攥拳，絕對不可以。
該死的藍鳶，不是說她是什麽有緣人嗎？這緣到底緣在哪兒！如今險陣，弄出來做什麽！魔蓮真是有病！
肖季蓮在心口怒罵這些人，可那鬼刃一改變成針，比之刃更加細小密集。有鬼針避不開，穿過肖季蓮的衣擺，一剎那，衣擺就化為烏有。
肖季蓮見此，若是落在身上豈不是要多個窟窿。她又一次從胸口借來法力，右手凝聚化作光，籠罩在她身旁。
可那鬼針奇異，時間一久，竟是隱隱有要破除光罩的趨勢。她心中一窒，擡起血肉缺失的左臂，從自己腦海中開始借力施法。
一瞬間，心靜如海聽不見周邊所有的聲音。連那鬼祖宗的咒罵也屏蔽在外。
男女二鬼跪在祖宗旁邊，看著金光有要破的趨勢，也在一旁咒罵和恭維，“還是老祖宗厲害，一出手就將這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鬼祖宗冷哼一聲，“還不是你們廢物，若不是她非要破陣，有如此術法之人，我還真想留著做個伴兒。”
“是是是，這臭修士就是不識擡舉！”女鬼也想拍馬屁給自己掙點兒好。
可是她剛說完那句話之時，自己所處的環境瞬間就轉換一新。
她看著巍峨的宮殿，周邊跪地的侍女，再一看自己的雙手，不是久不凝聚的魂魄而是纖纖玉手，白皙如玉。
女鬼驚在了原地，然後看著穿著明黃宮裝的婦人朝自己走來，立刻淚如雨下。婦人眉頭一皺，“堂堂公主，怎能如此失儀？”
她依舊落淚，抱著婦人的腰，苦喊：“母後！”
婦人先是皺眉，後又無奈語氣柔和下來，抱著她安慰道：“好了，嬌嬌不哭。”
是了，幾百年前，她本也是受盡寵愛，萬人敬仰的公主。可是一朝被人騙，然後被打入此陣，一瞬之間便化為了血水。
她不忿，她心中怨念，未曾想竟變成了厲鬼，生生世世困在這陣中，靠著左右逢源，虛與委蛇還有心狠手辣才在這萬鬼之中奪得一席之地。
肖季蓮在周邊的金光已破，好在那些個鬼針早已停下。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唯有那鬼祖宗眉頭緊皺，身體在不安地顫抖。肖季蓮從胸腔中吐出一大口鮮血，一時之間控制這麽多鬼怪入夢，損耗了太多元氣。
很快這些鬼怪便會沈溺於夢中，忘記現在所有的一切，然後隨這些夢境消失在世間。
肖季蓮懸於空中，然後拔出劍，將斷了好幾節的千年冰絲挑起收於懷中，已是無用了，留著做個念想吧。
而後她把劍橫空，站在劍身上。等她查看周邊鬼怪情況之時，卻發現那鬼祖宗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肖季蓮心中一凜，此刻的她用夢魘之術消耗了太多元氣，若是再與這鬼祖宗對上，是死是活還真是不好說。
她肅然站立，嚴陣以待，時刻準備反擊。
卻見那鬼祖宗伸手一握，瞬間將周圍所有沈溺於夢境的鬼魂都覆滅了。黑霧消失了大半，周邊也霎時間明亮了許多。
肖季蓮心中詫異，又聽她啞聲道：“多謝你為我圓了這個夢。”這個夢困了她數百年了，今日終於圓滿。
肖季蓮不知她夢中究竟是何種畫面，更不知自己到底為她圓了什麽夢。只是依舊警惕地看著她。
鬼祖宗見她如此看著自己也不氣，只是輕笑一聲，然後擡手一股黑霧便將肖季蓮送走，“去吧，你要找的東西在那裏。”
她看著肖季蓮被沖擊得狼狽地跌向遠處，嘴角帶笑，然後閉上了眼，霎時間化為煙滅。
肖季蓮被摔到地上的時候，渾身都疼，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五臟六腑移了位，若不是有寶劍助她緩沖落地之勢，只怕小命就要交代在此處了。
手上還有半掉未掉的血肉，左手無力，她以右手支撐，勉強才支撐起上半身。
她擡頭看著遠處鮮紅的心臟，帶著明亮的光，只是同時周邊又纏繞著黑霧。黑白同在，猶如光明與黑暗並存。
她杵著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嘴角上揚，“我終於找到你了。”
肖季蓮提腳想靠近那顆心，可下一瞬就被反彈倒地，渾身疼痛，讓人只想躺在地上，根本不想再爬起來。右腿更是動彈不得，想來是骨折了。她躺在地上掙紮，急促的呼吸，咳血的肺，睜不開的眼……
她微微一閉眼，便就此睡去了。
☆、陣破
夢裏肖季蓮一身完好地站在一片蓮池之中，她看著周邊仙氣繚繞的環境，空氣清醒撲鼻，疼痛的肺都舒爽極了。
可腦海中的景象不斷變化，眼前是仙氣洋溢的天界，腦海裏卻總是浮現屍橫遍野的戰場。肖季蓮回想著著這些場景，腦袋的劇痛愈加強烈。胸口的金蓮也開始不安，蠢蠢欲動起來。
她撫摸著胸口下一瞬便昏倒在地。旁邊經過的仙子一驚，將她扶起來，為她輸入法力，待她幽幽轉醒之時看見的便是這擔心的面容。
睡蓮仙子將她扶好，關切地問：“魔蓮，你可還好？”
“魔蓮？”她一楞，“我是回來了嗎？”
睡蓮莞爾一笑，“自然是回來了。你在凡間渡過了這十世苦劫，如今已經重歸仙位了。”
她目光呆滯，眼神還有些癡傻，看著眼前的殿宇和人又覺得熟悉無比，“那你是？”
睡蓮故作生氣，一敲她的額頭，“你我相伴千萬年修煉，你渡一場劫竟是將我忘了！”
肖季蓮摸著自己的額頭，不知為何覺得格外的痛，渾身都像是被敲打過的疼痛一樣。她勉強一笑，有些不知所措。
她抓著睡蓮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疑惑道：“我回來多久了？為何我的腦海中總是會浮現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面。”
睡蓮摸摸她的頭，讓她急切不安的心一下子就舒緩下來，然後扶著她將她帶回自己的住處，給她蓋好被子，像是一個知心姐姐一樣將她照顧得完美無缺。
睡蓮溫柔地註視著她，“你才回天界沒多久，你放心，等時間久了，你自然而然就會忘記了。”
“好好睡一覺，醒來一切便會好了。”睡蓮慢慢站起身，“明日還有佛法課，記得別遲到。”
她看著睡蓮關好門離開，眼皮沈重，也緩緩閉上了眼。她的手揪緊了胸前的被子，額間冒汗，眉毛緊促，唇微微張開，夢裏總有人在叫她，有人在追她。
她看不清那人真切的面容，又像是不止一個人在叫她。他們像是在叫魂一樣，不停地喊她，將她的美夢都喊走了。
她攥緊手，可是手也疼，“走！你們走！別叫我！走！”
等肖雪陽冒險進來之後看見的便是肖季蓮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嘴裏呢喃著聽不清的話語。他拍拍肖季蓮的臉，卻被緊閉雙眼的她一手打開。
她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一個漩渦一樣，總有人想將她吸進去，“不要！你們走！走！”
肖雪陽一探肖季蓮的魂魄，竟是連魂魄魂魄都開始消散。他玉手一旋，五指瞬間像是烈火一樣將周邊都灼燒。
“啊——”空氣中傳出了慘叫的聲音。
肖雪陽抓住那聲音的來源，往外一揪，一個黑影便重重倒在地上，劍眉一皺，厲聲問：“是你做的亂！”
黑影將周邊的烈火撲滅，宛若無骨似的妖媚地臥躺在地上，“這如何能怪得了我，是她要入陣，還動用夢魘之術，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肖雪陽眼冒綠火，“你還不快把她放出來，不然我讓你現在就灰飛煙滅。”
黑影嬌笑，“好大的口氣啊——”她又媚眼如絲地看著肖雪陽，“東陵昭日遙仙！想不到能在此見到四大天神之一。小女子便是死也知足了。”
肖雪陽長眸深邃，瞳孔深不見底，“你既然認出了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黑影又是一聲嬌笑，“遙仙還能如何對我呢？莫不是要殺了我？可我早已是鬼魂，遙仙殺不了我。還是遙仙要將我灰飛煙滅？反正我姥姥也被她殺了，那遙仙便殺了我，讓我帶著她一同去向姥姥賠罪吧。”
肖雪陽伸手掐住黑影的脖子，怒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黑影先是咳嗽兩聲轉而竟然攀上他的手，緩緩從他的手臂上滑去，肖雪陽一揮手便將她甩開幾米遠。
黑影低咳兩聲又是嬌嬌地爬起來，“遙仙莫忘了，她如今是在夢中，這夢境是我所創。若是我死了，她也會和我一起消失。”
肖雪陽放下肖季蓮，一手掐住黑影的下巴，“你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了？如此雕蟲小技就想威脅到我？”
他右手一握一松便是烈火熊熊，他捏住了黑影的命脈讓她無處可逃，然後將這烈火從她的腳下開始燒起，一寸一寸黑鷹消失，一縷一縷黑煙冒起。灼燒之痛，黑影開始慘叫卻被他轉而掐死了喉間，叫喊不得。
肖雪陽低聲道：“這可是滅魂火，今日便當做是見面禮送給你吧。”他微瞇眼，何時他也做起了冥府的事情，開始收拾這些散魂野鬼了。
黑影被灼燒至只剩下上半身的時候，肖雪陽突然收了手，“你若是不放她出來，便真的絲毫不剩了。”
黑影匍匐在地，轉而竟然是大笑。“便是遙仙又如何，你們殺我親人，毀我修行，縱是拼了這條命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肖雪陽一時不察，竟是叫她鉆了空子，她一擡手以這半身之軀化作黑霧直接沒入了肖季蓮的腦海中。她這是直接入了肖季蓮的夢中。
黑影入夢之後，先是被眼前的景象一驚，後直奔肖季蓮而去。
黑影本就是厲鬼的孩子，她的母親在這陣法中死去化作了厲鬼，誰知死時已有兩月身孕，八月後竟是誕下一個鬼孩。她的母親本就是修為低下的鬼魂，拼盡全力生下她之後就魂飛魄散了。幸得鬼祖宗相救，將她撫養長大。
此陣分為內陣和外陣，內外陣之間似有屏障。他們一群鬼魂一直是生活在外陣。她生性貪玩，被困在這小小的外陣之中自是不甘心。直到有一日，她又一次去試探那內陣，不知為何竟是被吸入到了此處。
開始是歡喜，後來便是痛苦了，因為她再也出不去了。在內陣裏，她可以探知外陣的一切，可是外陣對裏面確實毫無察覺。鬼祖宗得知她不見之後，大肆屠殺，可還是未能找到她。
此後，她便只能在裏面孤獨地看著外面的一切。鬼孩看著眼前沈睡的人，就是這個女人殺了她姥姥！
只要在夢境之中殺了她便永遠回不來了！黑霧聚攏，化為利刃眼看就要從空中落下，可是熟睡的人還毫無察覺。
“我不是！我不是！”肖季蓮一睜開眼便是黑刃對著自己，她一個翻身避開利刃，然後看著眼前這團黑東西，氣息不穩，一臉不正常的紅潤，眼神麻木混沌，全是眼白，不見瞳孔，嘴裏一直念著：“我不是！我不是！”
她大喊一聲，“尋息！”遠處便飛來一把寶劍。
手一握劍，她便失了智地朝著黑霧砍去。
“啊——”一聲厲叫綿延許久不斷，像是要撕碎人的耳膜，可終是隨著黑霧散落，消失不見。
肖季蓮眼前所有的景象瞬間都消失了，可她還是腦子裏一片混沌，她睜開眼，看見一白衣男子，便又是一道殺招朝他砍去，嘴裏依舊喊著：“我不是！不是！”
肖雪陽未曾想她醒過來會是這樣一場局面，他左躲右避竟是快要趕不上肖季蓮的殺招。“蓮兒！醒醒！”
“醒醒！”
一連串的攻擊下來，肖雪陽倍感吃力，有不小心的時候還被劃破了衣袖，未曾想肖季蓮如今的法力竟然是這般高了。
看著入魔般的肖季蓮，肖雪陽終是無奈雙手化出一圈業火將肖季蓮圍住。
肖季蓮縱是入魔，可是身上還是能感受到烈火的燙感，她停在火圈之中，腦海中混亂一片，頭痛欲裂。
她抱頭慘叫，“啊——”
肖雪陽見此不忍心讓她受此苦楚，可又不能將她放出來，只能是心焦急地沖她喊：“肖季蓮！你醒醒！哥哥來了！你快醒醒！”
又是一聲撕心裂肺地痛喊，她利劍一舉，胸口所有的法力都匯聚到劍尖之上，而後揮劍一擊砍在大地之上。
大地裂開，山體搖晃，業火熄滅，肖雪陽也被劍氣擊倒在地。
肖季蓮眼中的瞳孔慢慢重現，手握不住劍了，“哐啷”一聲落在地上。
她沈沈地倒在地上，雙眼模糊地看著傷重的哥哥朝她奔來，嘴裏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我是肖季蓮，不是魔蓮。”而後不省人事。
人人都道我是魔蓮，畫中景象這一世又一世的場景皆是那魔蓮轉世所經歷過的。
可我不是。
縱然為她轉世，可我仍是我自己，我是肖季蓮，是我自己，我命由我做主。
肖季蓮沈沈睡去，沒了知覺意識。
肖雪陽抱起渾身軟綿了的肖季蓮，看著她一身傷的模樣，眼角忍不住就蓄了淚，“若是我未曾跟來，你……”
他將自己的法力輸送給肖季蓮，可是還未等他輸送完，她的軀體便被騰空，只見那顆沈寂了幾百年的心在旁邊也蠢蠢欲動。
下一秒鐘，人和心便合二為一。
肖季蓮身上的傷口也瞬間就消失了，臂上手上憑空生白肉，恢覆如初，只留一身血衣，昭示著她曾經歷過多少苦難。
肖雪陽在旁邊接住墜落的肖季蓮。然後只見周邊的金色光線都開始漸漸變弱，陣法搖晃。
不好，陣破了。
☆、又到離散時
肖雪陽帶著肖季蓮用業火勉強才燒出一個細小的缺口，施法化作一縷光這才逃出陣法。
等他抱著肖季蓮再回頭時，山體搖晃，大地震動，無心陣簌簌脫落，片刻的轟轟隆隆聲響之後，一瞬之間所有的東西都化為烏有。
肖雪陽看了一眼懷裏的人，嘆口氣，“好在，你回來了。”
不期然，見旁邊還跟著一把劍，低笑一聲。未曾想此劍有靈，這般小的缺口竟是跟著出來了。
等他帶著人離開之後，懸崖之上，站著一黑衣女子，衣帶飄揚，輕笑，“你終究是做到了。”
可是還未等她嘴角揚盡，後脖頸似是中了一物，便軟軟倒下，身後一男子接住她癱軟的身軀，將她不知帶往何處。
無心陣破，一時間魔界人間盡人皆知，不知是哪位奇人竟是將上古殺陣破除，人人津津樂道。
玄冥坐在冥遠宮，嘴角上揚，“我就知道這世間沒有能難住你的事。”擡手翻動書頁。
等肖季蓮回到江家的時候，眾人出來見她一身血衣、昏睡不醒都被嚇到了。但好在聽聞肖雪陽道身上沒有什麽外傷，便也就放心許多。連為何是肖雪陽將她帶回也不曾關註，只猜想許是人家在即冀山門口去將人接回的。
天空灰蒙蒙陰沈沈的，肖雪陽守在她身邊。那夜與她道別之後，他就連夜破除自己體內的禁制，恢覆了仙身，好在是趕上了，看見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的時候，他的心也一瞬間失去了跳動的力氣。
回來之後，他便出現在冥遠宮，看著男子挑燈看公文，他直奔主題，開口問：“你最多還能幫我瞞多久？”
玄冥停下手裏的狼毫，看向他，他身上的仙氣溢出體外，僅靠凡人的身體已經快掩飾不住了。
他嘴角薄笑，“我不明白，你為何能為了一個養妹做到如此地步，卻對自己的親妹妹痛下殺手？你如今這算是在補償嗎？”
肖雪陽一出手業火便將玄冥身前的公文燒了個精光，玄冥心一痛，這可是他才批完的，又要加班了……
他一揮手，熄滅了業火，嘖嘖嘆道：“果然是恢覆了法力的人，脾氣一下就變得如此暴躁。”
“你要是再插科打諢，我就拆了你的冥遠宮。”
見肖雪陽眼露危險的目光，玄冥舉手討饒，“好好好，不鬧了。”
他一眨眼便到了肖雪陽身前，手指輕輕一戳他身上的光芒，立刻就冒煙了，收回手，“最多一月，再多我可就頂不住了。若是被神域查到，你知道的，我可不是講義氣的人。”
肖雪陽自然知道他的尿性，若是神域知道了，玄冥第一個就會賣了他。
他看一眼玄冥，警告道：“你最好是不要對她動手腳，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玄冥一挑眉，無所謂道：“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才幫你下凡的，當初說好了你我互不插手彼此的事情。遙仙，你最好是記清楚自己的身份。”
肖雪陽怒視他嬉皮笑臉的樣子，怒一甩袖，便離開了。玄冥依舊坐回主座，繼續批示公文。
她一連昏睡了三天三夜，本就是晝短夜長的秋天，這三天更是天氣陰郁，夜間瞧不見明月群星。而她睡了多久，肖雪陽就守了多久。
“唔——不是——我不是她——”
肖雪陽悄悄打了瞌睡醒來便聽見肖季蓮眉頭緊鎖不安地呢喃。他抓緊肖季蓮的手，心急道：“你不是，你不是她。你就是你自己。”
“啊——不是——”
肖季蓮瞬時間驚醒，入目是淺藍色的幔帳，她雙目睜圓，後背冷汗涔涔，呼吸急促，身子顫栗。
然後看見旁邊的滿目擔憂的哥哥，胸口悶氣窒息的感受才覺得好了一些，低頭看見自己的手緊緊抓住的是哥哥的手，上面被抓出了紅痕。她這才一彈松開。
肖雪陽將她扶著坐起，撫摸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沒事了沒事了。”
肖季蓮的呼吸緩緩慢下，低著頭埋在膝蓋裏，澀聲喊道：“哥哥。”
肖雪陽心口一疼，安慰道：“我在，哥哥在。沒事了，回來了。”
肖季蓮覆又躺下，面朝裏，“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肖雪陽見她不願面對自己的疲憊模樣，無聲嘆氣，掖好被子，“好。那我便不打擾你了。”
關門的聲音傳來，下一秒鐘肖季蓮眼裏的淚便落在了枕邊，夢裏所有人都在告訴她，她是魔蓮。所有人都在閉著她承認她是。那些不曾經歷過可是卻無比真實的場景一次又一次地刺激著她的心臟和記憶，就像是要將她吞沒的巨潮一樣。
她看著滔天巨浪朝自己撲來卻無處可逃，她想放縱自己就此沈溺在海洋中，可是海水沒過頭頂的感覺讓她覺得窒息與恐懼。
她害怕了。
肖雪陽一出門轉身便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玉冬來，聽他溫聲道：“她醒了？”
肖雪陽輕輕點頭，朝他走去，又聽他問：“她可還好？”
肖雪陽低垂了一下眼簾，緩緩搖頭。
玉冬來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嘆口氣，與他一同離開。
沒有心的時候尚且重情重義，有了心，日後她該如何自處？只怕是會不堪重負。
肖季蓮自醒來到下午才出房門，眾人見她既歡喜又擔憂。因為她直奔榆木的房間，當即便想將自己的金蓮渡給榆木。若不是肖雪陽見她自己身體都站不穩，將她攔下只怕又是要大傷元氣一番。
好在最後是將人勸下了，約定好休息幾日等她身體好些再行此事。可那兩日肖季蓮不知為總是坐在榆木的房間裏，看著他便不自覺地流淚，也不知道是哭榆木還是哭自己。
甚少見她如此模樣，一向喜歡捉弄人的陽青櫟也不敢輕易招惹她了。
這日肖季蓮依舊木訥地坐在榆木房間裏，玉冬來左手提著兩壺酒右手轉著橫笛，柔聲道：“說好了，你回來我便為你吹笛賀酒，現在酒有了，笛子也在，是不是該為你慶賀了？”
肖季蓮擡頭看他一眼，嘴角上揚，恢覆了些生氣，“好啊。”
兩人一躍便坐到了屋頂，看著茫茫夜色，肖季蓮有些恍惚，上一次喝酒是什麽時候，好像是許久許久以前了一樣。
她一大口酒灌下，那個時候月明星稀，榆木還守在她身旁，她為自己身懷秘密鬧心不已，可那都是小煩惱。遇見了旁人的事她能幫則幫，幫不了便算了。心裏記掛的事情不多，總是活得暢快肆意。
可是醒來的這幾日不知為何，心口總是莫名的沈重，帶著讓人窒息的痛感。
就在玉冬來看著她猛灌酒的時候，陽青櫟和江景之還有肖雪陽都拿著酒來了。
江景之還無聲地走到她身旁，將自己手中的一盤蘭花放在她腳邊。
“路過你的房間，發現蘭花已開，可你不在，我便端來了。”
肖季蓮瞧他這般行事，胸口的窒悶感瞬間就隨風散去了，忍不住讚嘆道：“你怎能如此可愛？”
她專心地瞧著盛開的蘭花，自她回來便是昏睡，自她醒來便一頭栽在榆木房間裏，倒是不曾註意到原來這株野蘭花已經開了。
她更不曾註意到一句戲言便將旁邊人的耳垂染紅了，也不知是酒太烈還是話太燙。
玉冬來見眾人心情舒朗，於屋檐之上挺拔而立，將笛子放於嘴邊，悠揚的笛聲便從耳邊傳來。
玉笛之聲清亮，猶如天籟，與玉冬來人一樣，溫和而不失力量。
眾人皆是沈浸於其中，可肖季蓮不知為何越聽胸口越來越窒悶。見眾人都浸染其中，她也不便打斷，她便猛灌酒來掩飾自己的痛楚，好在也不是太難受，還能隱忍。
一曲終了，眾人皆是久久不能回神，而後才齊聲鼓掌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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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細打量周邊的陣法，一片黑霧茫茫，什麽也看不清。
一聲低哀聲引起她的註意，等肖季蓮轉頭，發現方才還有一口氣的魔怪此刻已經逐漸化成一灘血水了。
有一個修為較高一些的還好一點，剩下上半個身子還未化成血水。肖季蓮忍不出開始嘔吐，卻發現自己腳底也開始發燙，一低頭自己的鞋底已經化沒了。
她立馬施法結印將自己懸浮於空中，可還未等她升空多少便碰到一縷縷金色的光線，然後被撞飛在地。觸地只是，手上沒有衣衫遮蔽，立時間血肉模糊。
肖季蓮趕忙再度施法微微騰空，瞧見自己腰間的千年冰絲，離開取下一甩，化作長線橫於空中，她立在冰絲之上。
這才有時間好好瞧瞧這無心陣。
腳底似有熔巖滾燙，周身黑霧彌漫，半空之中金絲光線穿插，密不透風，像極了牢籠。
可即便是這樣，此刻她還是未曾見到那顆心。
肖季蓮拿出懷中的尋息蓮，旋手施法，尋息蓮上面出現一道微光，正要遠去，周邊黑霧瞬間濃重，蓋住了所有的光亮，讓她看不清任何東西。
陰風陣陣，肖季蓮背後開始發涼。
“啊——”
不知是何物摸上了肖季蓮的腰，她一哆嗦，便從冰絲之上掉了下去。好在臉著地還有一絲絲的距離之時，不知被何物扯住了腿。可是感覺上又不像是人的溫熱，她顫巍巍地轉頭，只見一坨黑霧沖她招了招手。
肖季蓮心中一驚，立刻結法術劈開它，然後借力轉身一躍又立在了千年冰絲之上。
她看著周邊越來越濃的黑霧，心下這才開始害怕。因為這些黑霧根本不是黑霧，而是沒有形體的孤魂野鬼。
方才被她劈開的黑霧非但沒有消失，劈散之後在她右上方又重新聚攏了起來。
聽那黑霧俏生生道：“你們這群懶鬼還不快出來，今日可有好東西。”
她一言，周身黑霧驟濃，肖季蓮明顯感覺到有東西在對自己上下其手。她轉手想結印，卻被人拉住了手，不，應該說每個指頭都不同的鬼魂被生生掰開，連握緊都難。
聽耳邊一鬼道：“沒想到還有沒化成水的活物在，還是個凡間修士，真是奇跡。”聽聲是女聲，她摸上肖季蓮的臉龐，身上每一處都被吸附滿了鬼魂，肖季蓮壓根動彈不得。
“可不是嘛。”較為老氣的聲音道
☆、陣中陣
周圍還在嘰嘰喳喳討論著。
肖季蓮實在是被身上這群鬼弄得寒毛倒立。她閉眼，心中默默驅動金蓮。一睜眼，金光破。周身鬼魂被金光波及退散，聽見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肖季蓮這才拿回自己身體的主導權。她冷眼看著這周邊的一切。
可那團黑霧散了又聚，眨眼間又回到她眼前。
一男鬼嗓音裏像是帶著沙石，粗糲道：“沒想到居然還是個厲害角色。”
旁邊一尖銳的女聲道：“那就把她也變成厲鬼，和我作伴，我定要日日夜夜折磨她！竟敢將我好不容易聚好的臉就這麽毀了。”
在這無心陣便是惡鬼的日子也不好過，無心陣不僅吞噬外邊的生物，若是沒有養料補充，便是裏面的惡鬼也會被吸食。她在此能聚起一張臉已經算是極其不易了。
她委屈地摸著自己失去的半張臉，其實肖季蓮看起來也不過是少了一團黑霧而已，沒有什麽差別。
肖季蓮握著手裏的尋息蓮，看來想要拿到心，這些惡鬼也是必除之物。
她眼神狠辣，血肉模糊的左手張開從心口金蓮借法力，然後引到右手的尋息蓮上，右手一旋立馬變成一把銀白光潔如月的利劍。
利劍周身氣息強大，連帶著肖季蓮也周邊的厲鬼開始懼怕。
那尖聲女鬼道：“殺了她！”
肖季蓮橫劍於胸前，“既是厲鬼就該早去投胎，在此禍害人就別怪我收了你們！”
“哼——黃毛丫頭也敢放肆！”粗糲男聲道，“殺！”
他一聲令下，周邊孤魂野鬼瞬時變成了一堵又一堵堅硬的黑墻，肖季蓮利劍一揮，劍芒四散，可是那黑墻微微顫抖過後又向她靠攏，前後左右黑墻聚攏，空間越來越小，要麽被擠成肉餅，要麽落地化為血水。
肖季蓮不斷揮劍，可是劍芒傷在一個惡鬼身上又會有不計其數的惡鬼補上。
眼看鬼墻聚在眼前，在這麽消耗下去不是辦法。肖季蓮一踢腳下的千年冰絲，立劍於身前，匯聚全身法術直撞一堵黑墻。
聽見穿過黑墻之時的惡鬼哀嚎她竟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挺劍而出直刺粗糲男鬼。
所有人都聽他號令，明顯可見此人是這群惡鬼裏的頭子。萬千兵馬取將領首級是解決眼下惡鬼無盡的最好辦法。
可那男鬼明顯也不是蠢貨，一個轉身再回頭一氣便擊開了肖季蓮的劍。她轉身與男鬼纏鬥起來，女鬼見此也加入戰鬥。
一人二鬼打得是難舍難分，旁邊的小鬼根本不敢插手。
正在肖季蓮舉劍於頂，準備一擊而下之時，腰間突然被東西彈中，霎時力氣全失，從空中墜下。
身下發絲燒焦的味道彌漫，鉆心的疼痛傳來，她掙紮著用傷口滿布的手再度施法抓住千年冰絲，呼吸疼痛地看著眼前的男女鬼攏在空中像是在下跪。
周邊所有鬼魂都一個個排排跪下，大氣不敢出，恭敬道：“恭迎祖宗。”
肖季蓮眼角血水滴下，她看著那一團黑霧，比之其他的鬼魂要精致許多，看起來更有一個人樣。
只見那鬼走近肖季蓮，聽她粗啞的聲音道：“區區一個修士居然花了這麽多時間都還沒處理好，真是沒用。”
男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請祖宗饒命。”
肖季蓮趁著這個間隙一翻身坐上千年冰絲，她的手在顫抖，血水滴在地上，一瞬間就化成了煙，手上的傷口早已深可見骨。她已經快拿不住劍了，腰間的痛感還未消去，脊骨都蔓延著令人窒息的痛。
那鬼祖宗凝視著肖季蓮，輕笑一聲，“區區修士也敢闖無心陣，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
天神魔君都不敢碰的東西，一個凡人竟敢來此，當真是好勇氣，還堅持到了此刻也算是一條好漢。
她啞聲道：“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助你死後化為厲鬼，也在這陣中逍遙如何？”
肖季蓮吐她一口口水，“做夢。”
“哼——”鬼祖宗眼裏帶刀，“你入這陣便出不去，反正也是死何不與我們一同做鬼，還免了輪回苦。”
肖季蓮胸口疼痛，方才與那兩鬼糾纏，身上還是受了不少傷，她強撐著道：“誰說我出不去，我今日就是為破陣而來。”
聞此言，鬼祖宗眼神瞬間淩厲，他們都是靠著寄陣而生的孤魂，若是陣破，必是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連轉世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小丫頭，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鬼祖宗比起那男女鬼法力要強上許多，她一出手，周邊的小鬼瞬間失去形態，化作霧氣為她所用。
肖季蓮看著不斷向自己襲來的鬼刃，繞著千年冰絲不斷躲避。可她身上傷痕遍布，到處都疼。眼看著越來越密布的鬼刃，她的動作卻逐漸遲緩下來。
“呃——”肖季蓮悶哼一聲，左臂被鬼刃劃傷，帶走了上面的皮肉，傷口深可見骨還留下屢屢黑煙，旁邊的血肉也壞死了，連血都沒得流。
可那鬼刃就像是箭如雨下，不斷襲來，她左手墜在身旁無法用力，右手揮劍避開鬼刃。可是下一秒鬼刃便將她腳底的千年冰絲割斷了，肖季蓮驚嚇墜空，好在下一刻用劍頂住了地面，她立於劍上。
若是不速戰速決殺了這個鬼祖宗，她怕是真的回不去了。腦海中浮現榆木昏睡的容顏，她右手攥拳，絕對不可以。
該死的藍鳶，不是說她是什麽有緣人嗎？這緣到底緣在哪兒！如今險陣，弄出來做什麽！魔蓮真是有病！
肖季蓮在心口怒罵這些人，可那鬼刃一改變成針，比之刃更加細小密集。有鬼針避不開，穿過肖季蓮的衣擺，一剎那，衣擺就化為烏有。
肖季蓮見此，若是落在身上豈不是要多個窟窿。她又一次從胸口借來法力，右手凝聚化作光，籠罩在她身旁。
可那鬼針奇異，時間一久，竟是隱隱有要破除光罩的趨勢。她心中一窒，擡起血肉缺失的左臂，從自己腦海中開始借力施法。
一瞬間，心靜如海聽不見周邊所有的聲音。連那鬼祖宗的咒罵也屏蔽在外。
男女二鬼跪在祖宗旁邊，看著金光有要破的趨勢，也在一旁咒罵和恭維，“還是老祖宗厲害，一出手就將這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鬼祖宗冷哼一聲，“還不是你們廢物，若不是她非要破陣，有如此術法之人，我還真想留著做個伴兒。”
“是是是，這臭修士就是不識擡舉！”女鬼也想拍馬屁給自己掙點兒好。
可是她剛說完那句話之時，自己所處的環境瞬間就轉換一新。
她看著巍峨的宮殿，周邊跪地的侍女，再一看自己的雙手，不是久不凝聚的魂魄而是纖纖玉手，白皙如玉。
女鬼驚在了原地，然後看著穿著明黃宮裝的婦人朝自己走來，立刻淚如雨下。婦人眉頭一皺，“堂堂公主，怎能如此失儀？”
她依舊落淚，抱著婦人的腰，苦喊：“母後！”
婦人先是皺眉，後又無奈語氣柔和下來，抱著她安慰道：“好了，嬌嬌不哭。”
是了，幾百年前，她本也是受盡寵愛，萬人敬仰的公主。可是一朝被人騙，然後被打入此陣，一瞬之間便化為了血水。
她不忿，她心中怨念，未曾想竟變成了厲鬼，生生世世困在這陣中，靠著左右逢源，虛與委蛇還有心狠手辣才在這萬鬼之中奪得一席之地。
肖季蓮在周邊的金光已破，好在那些個鬼針早已停下。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唯有那鬼祖宗眉頭緊皺，身體在不安地顫抖。肖季蓮從胸腔中吐出一大口鮮血，一時之間控制這麽多鬼怪入夢，損耗了太多元氣。
很快這些鬼怪便會沈溺於夢中，忘記現在所有的一切，然後隨這些夢境消失在世間。
肖季蓮懸於空中，然後拔出劍，將斷了好幾節的千年冰絲挑起收於懷中，已是無用了，留著做個念想吧。
而後她把劍橫空，站在劍身上。等她查看周邊鬼怪情況之時，卻發現那鬼祖宗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肖季蓮心中一凜，此刻的她用夢魘之術消耗了太多元氣，若是再與這鬼祖宗對上，是死是活還真是不好說。
她肅然站立，嚴陣以待，時刻準備反擊。
卻見那鬼祖宗伸手一握，瞬間將周圍所有沈溺於夢境的鬼魂都覆滅了。黑霧消失了大半，周邊也霎時間明亮了許多。
肖季蓮心中詫異，又聽她啞聲道：“多謝你為我圓了這個夢。”這個夢困了她數百年了，今日終於圓滿。
肖季蓮不知她夢中究竟是何種畫面，更不知自己到底為她圓了什麽夢。只是依舊警惕地看著她。
鬼祖宗見她如此看著自己也不氣，只是輕笑一聲，然後擡手一股黑霧便將肖季蓮送走，“去吧，你要找的東西在那裏。”
她看著肖季蓮被沖擊得狼狽地跌向遠處，嘴角帶笑，然後閉上了眼，霎時間化為煙滅。
肖季蓮被摔到地上的時候，渾身都疼，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五臟六腑移了位，若不是有寶劍助她緩沖落地之勢，只怕小命就要交代在此處了。
手上還有半掉未掉的血肉，左手無力，她以右手支撐，勉強才支撐起上半身。
她擡頭看著遠處鮮紅的心臟，帶著明亮的光，只是同時周邊又纏繞著黑霧。黑白同在，猶如光明與黑暗並存。
她杵著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嘴角上揚，“我終於找到你了。”
肖季蓮提腳想靠近那顆心，可下一瞬就被反彈倒地，渾身疼痛，讓人只想躺在地上，根本不想再爬起來。右腿更是動彈不得，想來是骨折了。她躺在地上掙紮，急促的呼吸，咳血的肺，睜不開的眼……
她微微一閉眼，便就此睡去了。
☆、陣破
夢裏肖季蓮一身完好地站在一片蓮池之中，她看著周邊仙氣繚繞的環境，空氣清醒撲鼻，疼痛的肺都舒爽極了。
可腦海中的景象不斷變化，眼前是仙氣洋溢的天界，腦海裏卻總是浮現屍橫遍野的戰場。肖季蓮回想著著這些場景，腦袋的劇痛愈加強烈。胸口的金蓮也開始不安，蠢蠢欲動起來。
她撫摸著胸口下一瞬便昏倒在地。旁邊經過的仙子一驚，將她扶起來，為她輸入法力，待她幽幽轉醒之時看見的便是這擔心的面容。
睡蓮仙子將她扶好，關切地問：“魔蓮，你可還好？”
“魔蓮？”她一楞，“我是回來了嗎？”
睡蓮莞爾一笑，“自然是回來了。你在凡間渡過了這十世苦劫，如今已經重歸仙位了。”
她目光呆滯，眼神還有些癡傻，看著眼前的殿宇和人又覺得熟悉無比，“那你是？”
睡蓮故作生氣，一敲她的額頭，“你我相伴千萬年修煉，你渡一場劫竟是將我忘了！”
肖季蓮摸著自己的額頭，不知為何覺得格外的痛，渾身都像是被敲打過的疼痛一樣。她勉強一笑，有些不知所措。
她抓著睡蓮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疑惑道：“我回來多久了？為何我的腦海中總是會浮現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面。”
睡蓮摸摸她的頭，讓她急切不安的心一下子就舒緩下來，然後扶著她將她帶回自己的住處，給她蓋好被子，像是一個知心姐姐一樣將她照顧得完美無缺。
睡蓮溫柔地註視著她，“你才回天界沒多久，你放心，等時間久了，你自然而然就會忘記了。”
“好好睡一覺，醒來一切便會好了。”睡蓮慢慢站起身，“明日還有佛法課，記得別遲到。”
她看著睡蓮關好門離開，眼皮沈重，也緩緩閉上了眼。她的手揪緊了胸前的被子，額間冒汗，眉毛緊促，唇微微張開，夢裏總有人在叫她，有人在追她。
她看不清那人真切的面容，又像是不止一個人在叫她。他們像是在叫魂一樣，不停地喊她，將她的美夢都喊走了。
她攥緊手，可是手也疼，“走！你們走！別叫我！走！”
等肖雪陽冒險進來之後看見的便是肖季蓮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嘴裏呢喃著聽不清的話語。他拍拍肖季蓮的臉，卻被緊閉雙眼的她一手打開。
她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一個漩渦一樣，總有人想將她吸進去，“不要！你們走！走！”
肖雪陽一探肖季蓮的魂魄，竟是連魂魄魂魄都開始消散。他玉手一旋，五指瞬間像是烈火一樣將周邊都灼燒。
“啊——”空氣中傳出了慘叫的聲音。
肖雪陽抓住那聲音的來源，往外一揪，一個黑影便重重倒在地上，劍眉一皺，厲聲問：“是你做的亂！”
黑影將周邊的烈火撲滅，宛若無骨似的妖媚地臥躺在地上，“這如何能怪得了我，是她要入陣，還動用夢魘之術，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肖雪陽眼冒綠火，“你還不快把她放出來，不然我讓你現在就灰飛煙滅。”
黑影嬌笑，“好大的口氣啊——”她又媚眼如絲地看著肖雪陽，“東陵昭日遙仙！想不到能在此見到四大天神之一。小女子便是死也知足了。”
肖雪陽長眸深邃，瞳孔深不見底，“你既然認出了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黑影又是一聲嬌笑，“遙仙還能如何對我呢？莫不是要殺了我？可我早已是鬼魂，遙仙殺不了我。還是遙仙要將我灰飛煙滅？反正我姥姥也被她殺了，那遙仙便殺了我，讓我帶著她一同去向姥姥賠罪吧。”
肖雪陽伸手掐住黑影的脖子，怒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黑影先是咳嗽兩聲轉而竟然攀上他的手，緩緩從他的手臂上滑去，肖雪陽一揮手便將她甩開幾米遠。
黑影低咳兩聲又是嬌嬌地爬起來，“遙仙莫忘了，她如今是在夢中，這夢境是我所創。若是我死了，她也會和我一起消失。”
肖雪陽放下肖季蓮，一手掐住黑影的下巴，“你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了？如此雕蟲小技就想威脅到我？”
他右手一握一松便是烈火熊熊，他捏住了黑影的命脈讓她無處可逃，然後將這烈火從她的腳下開始燒起，一寸一寸黑鷹消失，一縷一縷黑煙冒起。灼燒之痛，黑影開始慘叫卻被他轉而掐死了喉間，叫喊不得。
肖雪陽低聲道：“這可是滅魂火，今日便當做是見面禮送給你吧。”他微瞇眼，何時他也做起了冥府的事情，開始收拾這些散魂野鬼了。
黑影被灼燒至只剩下上半身的時候，肖雪陽突然收了手，“你若是不放她出來，便真的絲毫不剩了。”
黑影匍匐在地，轉而竟然是大笑。“便是遙仙又如何，你們殺我親人，毀我修行，縱是拼了這條命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肖雪陽一時不察，竟是叫她鉆了空子，她一擡手以這半身之軀化作黑霧直接沒入了肖季蓮的腦海中。她這是直接入了肖季蓮的夢中。
黑影入夢之後，先是被眼前的景象一驚，後直奔肖季蓮而去。
黑影本就是厲鬼的孩子，她的母親在這陣法中死去化作了厲鬼，誰知死時已有兩月身孕，八月後竟是誕下一個鬼孩。她的母親本就是修為低下的鬼魂，拼盡全力生下她之後就魂飛魄散了。幸得鬼祖宗相救，將她撫養長大。
此陣分為內陣和外陣，內外陣之間似有屏障。他們一群鬼魂一直是生活在外陣。她生性貪玩，被困在這小小的外陣之中自是不甘心。直到有一日，她又一次去試探那內陣，不知為何竟是被吸入到了此處。
開始是歡喜，後來便是痛苦了，因為她再也出不去了。在內陣裏，她可以探知外陣的一切，可是外陣對裏面確實毫無察覺。鬼祖宗得知她不見之後，大肆屠殺，可還是未能找到她。
此後，她便只能在裏面孤獨地看著外面的一切。鬼孩看著眼前沈睡的人，就是這個女人殺了她姥姥！
只要在夢境之中殺了她便永遠回不來了！黑霧聚攏，化為利刃眼看就要從空中落下，可是熟睡的人還毫無察覺。
“我不是！我不是！”肖季蓮一睜開眼便是黑刃對著自己，她一個翻身避開利刃，然後看著眼前這團黑東西，氣息不穩，一臉不正常的紅潤，眼神麻木混沌，全是眼白，不見瞳孔，嘴裏一直念著：“我不是！我不是！”
她大喊一聲，“尋息！”遠處便飛來一把寶劍。
手一握劍，她便失了智地朝著黑霧砍去。
“啊——”一聲厲叫綿延許久不斷，像是要撕碎人的耳膜，可終是隨著黑霧散落，消失不見。
肖季蓮眼前所有的景象瞬間都消失了，可她還是腦子裏一片混沌，她睜開眼，看見一白衣男子，便又是一道殺招朝他砍去，嘴裏依舊喊著：“我不是！不是！”
肖雪陽未曾想她醒過來會是這樣一場局面，他左躲右避竟是快要趕不上肖季蓮的殺招。“蓮兒！醒醒！”
“醒醒！”
一連串的攻擊下來，肖雪陽倍感吃力，有不小心的時候還被劃破了衣袖，未曾想肖季蓮如今的法力竟然是這般高了。
看著入魔般的肖季蓮，肖雪陽終是無奈雙手化出一圈業火將肖季蓮圍住。
肖季蓮縱是入魔，可是身上還是能感受到烈火的燙感，她停在火圈之中，腦海中混亂一片，頭痛欲裂。
她抱頭慘叫，“啊——”
肖雪陽見此不忍心讓她受此苦楚，可又不能將她放出來，只能是心焦急地沖她喊：“肖季蓮！你醒醒！哥哥來了！你快醒醒！”
又是一聲撕心裂肺地痛喊，她利劍一舉，胸口所有的法力都匯聚到劍尖之上，而後揮劍一擊砍在大地之上。
大地裂開，山體搖晃，業火熄滅，肖雪陽也被劍氣擊倒在地。
肖季蓮眼中的瞳孔慢慢重現，手握不住劍了，“哐啷”一聲落在地上。
她沈沈地倒在地上，雙眼模糊地看著傷重的哥哥朝她奔來，嘴裏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我是肖季蓮，不是魔蓮。”而後不省人事。
人人都道我是魔蓮，畫中景象這一世又一世的場景皆是那魔蓮轉世所經歷過的。
可我不是。
縱然為她轉世，可我仍是我自己，我是肖季蓮，是我自己，我命由我做主。
肖季蓮沈沈睡去，沒了知覺意識。
肖雪陽抱起渾身軟綿了的肖季蓮，看著她一身傷的模樣，眼角忍不住就蓄了淚，“若是我未曾跟來，你……”
他將自己的法力輸送給肖季蓮，可是還未等他輸送完，她的軀體便被騰空，只見那顆沈寂了幾百年的心在旁邊也蠢蠢欲動。
下一秒鐘，人和心便合二為一。
肖季蓮身上的傷口也瞬間就消失了，臂上手上憑空生白肉，恢覆如初，只留一身血衣，昭示著她曾經歷過多少苦難。
肖雪陽在旁邊接住墜落的肖季蓮。然後只見周邊的金色光線都開始漸漸變弱，陣法搖晃。
不好，陣破了。
☆、又到離散時
肖雪陽帶著肖季蓮用業火勉強才燒出一個細小的缺口，施法化作一縷光這才逃出陣法。
等他抱著肖季蓮再回頭時，山體搖晃，大地震動，無心陣簌簌脫落，片刻的轟轟隆隆聲響之後，一瞬之間所有的東西都化為烏有。
肖雪陽看了一眼懷裏的人，嘆口氣，“好在，你回來了。”
不期然，見旁邊還跟著一把劍，低笑一聲。未曾想此劍有靈，這般小的缺口竟是跟著出來了。
等他帶著人離開之後，懸崖之上，站著一黑衣女子，衣帶飄揚，輕笑，“你終究是做到了。”
可是還未等她嘴角揚盡，後脖頸似是中了一物，便軟軟倒下，身後一男子接住她癱軟的身軀，將她不知帶往何處。
無心陣破，一時間魔界人間盡人皆知，不知是哪位奇人竟是將上古殺陣破除，人人津津樂道。
玄冥坐在冥遠宮，嘴角上揚，“我就知道這世間沒有能難住你的事。”擡手翻動書頁。
等肖季蓮回到江家的時候，眾人出來見她一身血衣、昏睡不醒都被嚇到了。但好在聽聞肖雪陽道身上沒有什麽外傷，便也就放心許多。連為何是肖雪陽將她帶回也不曾關註，只猜想許是人家在即冀山門口去將人接回的。
天空灰蒙蒙陰沈沈的，肖雪陽守在她身邊。那夜與她道別之後，他就連夜破除自己體內的禁制，恢覆了仙身，好在是趕上了，看見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的時候，他的心也一瞬間失去了跳動的力氣。
回來之後，他便出現在冥遠宮，看著男子挑燈看公文，他直奔主題，開口問：“你最多還能幫我瞞多久？”
玄冥停下手裏的狼毫，看向他，他身上的仙氣溢出體外，僅靠凡人的身體已經快掩飾不住了。
他嘴角薄笑，“我不明白，你為何能為了一個養妹做到如此地步，卻對自己的親妹妹痛下殺手？你如今這算是在補償嗎？”
肖雪陽一出手業火便將玄冥身前的公文燒了個精光，玄冥心一痛，這可是他才批完的，又要加班了……
他一揮手，熄滅了業火，嘖嘖嘆道：“果然是恢覆了法力的人，脾氣一下就變得如此暴躁。”
“你要是再插科打諢，我就拆了你的冥遠宮。”
見肖雪陽眼露危險的目光，玄冥舉手討饒，“好好好，不鬧了。”
他一眨眼便到了肖雪陽身前，手指輕輕一戳他身上的光芒，立刻就冒煙了，收回手，“最多一月，再多我可就頂不住了。若是被神域查到，你知道的，我可不是講義氣的人。”
肖雪陽自然知道他的尿性，若是神域知道了，玄冥第一個就會賣了他。
他看一眼玄冥，警告道：“你最好是不要對她動手腳，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玄冥一挑眉，無所謂道：“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才幫你下凡的，當初說好了你我互不插手彼此的事情。遙仙，你最好是記清楚自己的身份。”
肖雪陽怒視他嬉皮笑臉的樣子，怒一甩袖，便離開了。玄冥依舊坐回主座，繼續批示公文。
她一連昏睡了三天三夜，本就是晝短夜長的秋天，這三天更是天氣陰郁，夜間瞧不見明月群星。而她睡了多久，肖雪陽就守了多久。
“唔——不是——我不是她——”
肖雪陽悄悄打了瞌睡醒來便聽見肖季蓮眉頭緊鎖不安地呢喃。他抓緊肖季蓮的手，心急道：“你不是，你不是她。你就是你自己。”
“啊——不是——”
肖季蓮瞬時間驚醒，入目是淺藍色的幔帳，她雙目睜圓，後背冷汗涔涔，呼吸急促，身子顫栗。
然後看見旁邊的滿目擔憂的哥哥，胸口悶氣窒息的感受才覺得好了一些，低頭看見自己的手緊緊抓住的是哥哥的手，上面被抓出了紅痕。她這才一彈松開。
肖雪陽將她扶著坐起，撫摸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沒事了沒事了。”
肖季蓮的呼吸緩緩慢下，低著頭埋在膝蓋裏，澀聲喊道：“哥哥。”
肖雪陽心口一疼，安慰道：“我在，哥哥在。沒事了，回來了。”
肖季蓮覆又躺下，面朝裏，“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肖雪陽見她不願面對自己的疲憊模樣，無聲嘆氣，掖好被子，“好。那我便不打擾你了。”
關門的聲音傳來，下一秒鐘肖季蓮眼裏的淚便落在了枕邊，夢裏所有人都在告訴她，她是魔蓮。所有人都在閉著她承認她是。那些不曾經歷過可是卻無比真實的場景一次又一次地刺激著她的心臟和記憶，就像是要將她吞沒的巨潮一樣。
她看著滔天巨浪朝自己撲來卻無處可逃，她想放縱自己就此沈溺在海洋中，可是海水沒過頭頂的感覺讓她覺得窒息與恐懼。
她害怕了。
肖雪陽一出門轉身便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玉冬來，聽他溫聲道：“她醒了？”
肖雪陽輕輕點頭，朝他走去，又聽他問：“她可還好？”
肖雪陽低垂了一下眼簾，緩緩搖頭。
玉冬來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嘆口氣，與他一同離開。
沒有心的時候尚且重情重義，有了心，日後她該如何自處？只怕是會不堪重負。
肖季蓮自醒來到下午才出房門，眾人見她既歡喜又擔憂。因為她直奔榆木的房間，當即便想將自己的金蓮渡給榆木。若不是肖雪陽見她自己身體都站不穩，將她攔下只怕又是要大傷元氣一番。
好在最後是將人勸下了，約定好休息幾日等她身體好些再行此事。可那兩日肖季蓮不知為總是坐在榆木的房間裏，看著他便不自覺地流淚，也不知道是哭榆木還是哭自己。
甚少見她如此模樣，一向喜歡捉弄人的陽青櫟也不敢輕易招惹她了。
這日肖季蓮依舊木訥地坐在榆木房間裏，玉冬來左手提著兩壺酒右手轉著橫笛，柔聲道：“說好了，你回來我便為你吹笛賀酒，現在酒有了，笛子也在，是不是該為你慶賀了？”
肖季蓮擡頭看他一眼，嘴角上揚，恢覆了些生氣，“好啊。”
兩人一躍便坐到了屋頂，看著茫茫夜色，肖季蓮有些恍惚，上一次喝酒是什麽時候，好像是許久許久以前了一樣。
她一大口酒灌下，那個時候月明星稀，榆木還守在她身旁，她為自己身懷秘密鬧心不已，可那都是小煩惱。遇見了旁人的事她能幫則幫，幫不了便算了。心裏記掛的事情不多，總是活得暢快肆意。
可是醒來的這幾日不知為何，心口總是莫名的沈重，帶著讓人窒息的痛感。
就在玉冬來看著她猛灌酒的時候，陽青櫟和江景之還有肖雪陽都拿著酒來了。
江景之還無聲地走到她身旁，將自己手中的一盤蘭花放在她腳邊。
“路過你的房間，發現蘭花已開，可你不在，我便端來了。”
肖季蓮瞧他這般行事，胸口的窒悶感瞬間就隨風散去了，忍不住讚嘆道：“你怎能如此可愛？”
她專心地瞧著盛開的蘭花，自她回來便是昏睡，自她醒來便一頭栽在榆木房間裏，倒是不曾註意到原來這株野蘭花已經開了。
她更不曾註意到一句戲言便將旁邊人的耳垂染紅了，也不知是酒太烈還是話太燙。
玉冬來見眾人心情舒朗，於屋檐之上挺拔而立，將笛子放於嘴邊，悠揚的笛聲便從耳邊傳來。
玉笛之聲清亮，猶如天籟，與玉冬來人一樣，溫和而不失力量。
眾人皆是沈浸於其中，可肖季蓮不知為何越聽胸口越來越窒悶。見眾人都浸染其中，她也不便打斷，她便猛灌酒來掩飾自己的痛楚，好在也不是太難受，還能隱忍。
一曲終了，眾人皆是久久不能回神，而後才齊聲鼓掌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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